青柳诊所手记33

依然清晨4点起床静坐。黑暗中打开阳台的门，迎接我的是头顶上一弯银白的月亮，旁边点缀着几颗星星。我很少吃晚饭，到早晨往往有点饿了。饿了时我就喝一杯月亮、一杯星光。

依然一大早就去诊所了，露台上的阳光像瀑布一样倾泻入大半个诊所。我又忍不住喝了一杯太阳。

上午看了两个眼科。一个有严重的黄斑病变，一个是高度近视患者，才14岁。两个人都来治过好几次了。前者我给他针了眼针，后者怕针，我只是给她按摩、中药和气功调治。两个都用了中药眼药水，那是我师父教的方子。前者说现在坐车可以看到前面汽车的牌照了，后者说她的视力明显比几周前提高了不少。毫无疑问，中医在眼科方面是大有潜力的。

中午时分，大师兄骑上他的宝马（他心爱的自行车）去为诊所采购去了。我关上门，再次来到幽静的露台上，找了一个荫凉的地方坐下来吃午饭。

阿里医生在露台上种了不少果树。树上的梨都被鸟儿啃得差不多了。那棵很矮的苹果树是今年才种下的，竟然也结了满满一树的果子。阿里医生任凭乌鸦，松鼠和风把那些果子弄得到处都是。他每年花很多的人力精力来栽培这些果树，但似乎喜欢的就是耕耘，而并不在乎有什么收获。

地上掉落了一个苹果，我拾起它，心想这其貌不扬的果子肯定是酸的。我在准备把它扔掉前咬了一口，却发现吞下的是一口沁人心脾的甘露。看来，果子跟人一样也不可貌相啊。

我慢慢地享受着我的食物。耳旁是小鸟的叫声，秋风的呢喃，还有楼下汽车和地铁的呼啸声。整个城市离我这么近又似乎那么远。整个世界也是一样。我仿佛听到我的身体在甜蜜地叹息：嗯，咱们这种感觉真好。

我对我的病人们说：如果你学会倾听你内在的声音，你会发现你身体的疼痛会减轻很多。

他们就睁大眼睛问我：安娜医生，我该如何倾听我内在的声音呢？

我说：首先，你需要一点寂静。就像现在在露台上这样，寂静得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。

常常有病人问：安娜医生，我知道喝水有益于身体，我到底每天该喝多少毫升的水呢？为什么我喝了那么多水，身体还是有这么多问题、这么多慢性炎症？

我说：中医总是强调平衡二字。如果你的尿液颜色已经很淡了，就不需要再拼命往身体里灌水了。你需要喝的是月亮、星星和太阳。

是的，我相信，我们的内心有一种力量，让我们渴望向天之能量敞开。

一个年轻的眼科病人苦恼地问我：我如何才能让自己糟糕的视力提高得快一点呢？

我说：你不看手机不看电脑不看人时，抬头看看云朵，看看星星，看看月亮，低头看看地，看看蚂蚁，看看河水，你的视力就会好多了。

临床渐久，我越来越认识到，一个人的身体健康与他失去跟天、地和自然界的联系太有关系了。可以说，世界上几乎没有纯粹的肉体的疼痛，所有的疼痛和疾病都或多或少跟内心的矛盾和冲突有关。而人太渺小，当内心的冲突太强大时，我们唯有借助上天的力量、自然界的力量。

我问那个有焦虑症的病人：你的焦虑是来自于别人还是来自于自己？

他迷惑地看着我。

我说：如果是因为别人，那么，你得知道：无论你如何努力，你都休想改变别人，那你又何必焦虑？如果是因为你自己，你完全可以改变你自己，那你又为何还在忧郁？

梭罗说："我进入林中是因为我希望认真地生活，去面对生命的本质，看看能否学会生命要教我的东西; 而不是在生命即将离去之际，才发现我从未真正活过……”(I went to the woods because I wished to live deliberately, to front only the essential facts of life, and see if I could not learn what it had to teach, and not, when I came to die, discover that I had not lived.) "

走进自然，就是走入你的内心。

所以除了中药，我常常在处方上加上一条：去林子里走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