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柳诊所手记12
朋友B有一天说,她在一个健身房看到我们青柳诊所的广告,广告号召大家有机会来找我们看病。
她笑说:“怪不得你们现在越来越忙。你们倒挺会利用社区资源的,广告居然做到健身房了。”
我惊讶地说,“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做过广告啊,我跟大师兄也从不去任何健身房。”
那这个主动给我们做广告的人是谁呢?
我猜了猜:只可能是C,那个俄国老人, 一个大学退休教授。
C最初因为多年来越演越烈的肩痛,痛得彻夜难眠,来找了大师兄几次。大师兄给他差不多搞定了。后来又因为内科问题,找我,我也尽我的能力帮助了他。他跟我们越来越熟络,每个星期都必定来找我们调养。尤其是大师兄,跟他简直一见如故,两个人互相戏称对方为老布尔什维克。治疗时也叽叽咕咕谈天论地,大侃特侃。我在隔壁房间里总是听到他们两个像孩子一样欢欣地笑着,偶然夹杂着C被大师兄的手法弄得大呼小叫,一边叫还一边笑:“这点区区小痛,对一个老布尔什维克算得了什么?”
到治疗结束时,干了一天活的大师兄居然还毫无倦容,余兴犹存依依不舍不肯放手。分手时,两个人还啪的一声立正互相行着军礼。这两个老小孩真让人啼笑皆非啊。
C好几次临别时,都咕嘟着,“你们帮我太多了,我得做点什么回报你们。我请你们吃饭吧?”
我们笑着说医师是不可以跟病人出去吃饭的,这样违反我们的职业操守。
那喝咖啡?喝茶?
我们也摇头。
结果有一次C去旅行刚一回来就兴冲冲跑来诊所,给我们一人送一本他在机场买的书,给大师兄的是英文版的《孙子兵法》,给我的是《也谈加拿大荒唐的医疗制度》。
我以为这就是他说的“回报”。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想到要主动帮我们在社区做广告。
我问C,“健身房的广告是你帮我们贴的吗?”
他像孩子一样嘻嘻笑起来,“小事一桩,不足挂齿。”
我感动地说,“啊,C,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呢?”
“为什么?”他扬起花白的眉毛,“因为我想告诉那些陌生人: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诊所跟别人开的很不一样。”
“到底哪里不一样呢?”我笑着逗他。
“你们的风格跟别人完全不一样。治病方法和疗效显然比别处好。另外还有一点也很特别……” 他停了停, “别人面对顾客时,是用嘴唇在笑。而你们,是用眼睛在笑。你们俩都有着微笑的眼睛(you both have such smiling eyes)。”
我想,这是我当医师来听到的最美的赞词了。
“我在俄国时,”老布尔什克呵呵笑着继续解释,“那时还叫苏联。我们的情况也很不好,人与人之间都互不信任。我那时看一个人值不值得我走近,我不看他们的嘴唇,我只看他的眼睛。”
我的眼睛湿润了。那天临别时,大师兄除了向他行军礼,我们也拥抱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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